只写想写的
主页图片:Sleipnir八腳馬

说明书

配对:无差

警告:stand-up comedy演员B,乐手E

   一些没品笑话

 

“陈韦丞,陈韦丞!我最好的朋友。大名人。”

 

杨博尧提高声音,打断了观众们还在持续的哄堂笑声。观众安静下来,目光再次集中到了他身上。他感到数百束兴奋的目光朝他投来。杨博尧感到很好笑:相比平时的那些音乐段子,他今天的梗都是刻薄酸苦、稍微包装但没做夸张的人生故事,取得的笑声和掌声不仅不减反增。他忍不住笑了。

 

“这么好笑?”前排的一个观众朝他起哄,“他有什么糗事!”

 

“你的品味,真的不错,我要称赞你,真的,”杨博尧作出眼前一亮的表情,朝他缓缓地迈步走过去,赞赏地看着他,语气真诚,接着站定,“一个朋友无聊的糗事值得你花上五百块钱买脱口秀门票坐在这里而不是多买两盒痔(。)疮膏。”

 

观众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想必你的,各个方面,”杨博尧热切地看着他,“也毫无‘纰漏’吧。”

 

人群中传来尖锐得无法自制的笑声。他的烂笑话也被刻薄的效果照单全收。

 

“有谁需要中场休息吗?65岁以上的德高望重的观众们,辛苦了……”他装模做样地看了看空空的手腕,“因为我怕结束之后……就再也不需要'休息'了。”

 

人群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在几声快要哭出来的大笑和哀鸣中,杨博尧转过身,朝着后台主办方投去“还我撑要多久啊?”的目光,地中海的主办方满脸抱歉,一边对他伸出5根手指,一边焦急地鞠躬,他的秃头就这样一闪一闪。

 

还要5分钟。杨博尧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今天的脱口秀大会因为上一个新手实在太紧张,大段忘词,甚至有观众开始喝倒彩,所以提前了半小时结束。因为“加多少钱都没问题”,杨博尧被迫早出场,和前排观众进行了很多互动,差一点就要建立起亲切喜剧人的形象让他今天的刻薄段子全部泡汤,所幸有个母亲的小孩拿玩具给他的头上来了一下,他狠狠地开了几个deadbabyjokes才得以挽回颜面。明明中场的时候主办方说好了提早10分钟结束,但是一看他今天气氛热烈临时悔改——结果现在距离结束还有5分钟。

 

他的段子已经快讲完了,接下来得即兴了。杨博尧恶狠狠地瞪着地中海,用口型示意“加钱”。

 

观众仍未消退的笑声里,杨博尧转回身来,甩了甩话筒的连接线:“好了。陈韦丞。你们知道他吧?”

 

还未能完全安静下来的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几个“知道”。

 

“不,你们不知道。我没说过他。”杨博尧笑着指向观众席,“装我这种人的粉丝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你说过!”哄笑中传来稀稀拉拉的喊叫。

 

“你们这几个我记住了,下次最好都坐第一排。”他说,“记得带上你们的babies。”

 

观众席一阵哀鸣和大笑。

 

“说陈韦丞。他是我的挚友。他就像一张纸一样好懂,你只要不是他讨厌的人,想懂他就没有任何门槛。这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善于给自己制造难题,他一个一个凭自己的力气花时间解开,磨破他的腿脚、口舌和自信,爬出了崎岖的黑暗洞口,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到达的是一片旷野:那些陌生的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开怀大笑。”

 

“陈韦丞拔腿要追上去,追上了:但是跑入人群的那一刻,正在谈笑的那些他们霎时间停下了,围着他,看他。”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无法掩饰自己的追逐、看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慌乱地去遮自己身上被擦出的血痕,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喔,我做对了吗?我做错了吗?”

 

“他们沉默不语。冷场了。就像现在这样。”

 

杨博尧看着台下的观众。观众席传来几声零零散散的笑。

 

“但是陈韦丞不喜欢这样。没有选择报复和毁灭,而是把自己写得像一张纸一样好懂。”

 

“他像放在你手边的一本说明书。新买的空调的那种。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写好了,写清楚了,可以实践了,完全可行了:我抑郁的时候要补充糖分,我孤单的时候要一个人吃零食。我烦躁的时候需要精神的依靠和独处的时间。你接触他的时候,他就开始给你发。免费取阅。像在大街上发健身房传卝单——你当他的面丢掉也行,根本不需要费心思转到一个没人看到的垃卝圾桶。他要是发现你大费周章地扔掉,反而会体贴地感到抱歉。”

 

观众席发出一阵哄笑。

 

“然后?然后你只要按着说明书照做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动脑子。遇到问题你可以随时咨询他:你好,我刚才翻遍了整个说明书都没有找到如何应对你“没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而感到非常痛苦”,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这时候他不仅不会伤心,还甚至会放下自己的一切问题,来朝你感到很抱歉。抱歉他自己没把自己写清楚。”

 

“就像那些政客。”

 

观众席发出更加响亮的哄笑。

 

“接着,他会手把手教给你,做给你看——虽然说在他听到你的问题之后,他已经不需要你了,他已经在他绝妙的doctor脑子里写了又一份完美的解答——但他仍然很乐意陪你演一遍:给他买点好吃的cupcake,陪他一起看一部漫画电影。接着,在你们相互拥抱告别,在表达对彼此之间紧密联系的深切珍惜之后,他会自己独自一人坐下来,锁上卧室的门,然后把今天和你排练的内容写进他的说明书里。好可怕。”

 

“至始至终他的寻找全都是向内的,从自己身体里抠出对症的药。”

 

“是不是有句古话叫医者不自医?”杨博尧说,“实际上就像,陈韦丞没办法从肚子里挖出以前做手术时候医生留在他腹腔里的剪刀。”

 

观众席发出几声倒抽的凉气。

 

“别担心,他现在很好,”杨博尧举起手作出阻止的手势,“他第二天就排出来了。”

 

观众席愣了几秒。

 

“从后面。”杨博尧说,“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被剪掉。”

 

观众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哄堂大笑。杨博尧高声打断:“噢,我知道在场有的人嫉妒了。”


“对此,我想说的是:抱歉。”

 

“晚安!谢谢你们今晚自己花钱来找罪受!”


观众们纷纷起立,对他大笑,喝彩。伴随着笑声和掌声,杨博尧举起双手。舞台上的亮片纷纷飞舞下来,在镁光灯的照射下飘飘洒洒。杨博尧还沉浸在今天最后自己讲的那段即兴故事里。热情的粉丝抱着花朵冲上台,他简单刻薄两句,给了一个不咸不淡的拥抱。


面对今晚这场脱口秀的绝妙效果,他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可惜陈韦丞今晚没来,没看到他精彩的表现;还是应该庆幸陈韦丞今晚没来,没听到他即兴的发挥里百分之八十五甚至更多的真心话。直到他半带玩笑地强调威胁完地中海给他马上转账,因为想赶紧回家所以用“还有酒局”敷衍掉了后辈的感恩戴德和庆功宴邀请,他都还在想着这件事。

 

百分之八十五的真心话,里面至少有百分之五是隐瞒的事实:陈韦丞是他的挚友和恋人。其他的,他就暂时懒得考虑了。他的怀里抱着那一束粉丝给的鲜花,终于摆脱躁动的人群,走出小型剧院,走进不那么嘈杂但仍然泛着欢乐的夜色里。他终于有时间掏出自己左边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给陈韦丞发消息。


屏幕上显示了堆叠的消息提醒。


杨博尧解锁手机,消息弹出。他睁大了眼睛。

 

“我在大门等你(2分钟前)”

 

杨博尧速朝着剧院大门走去。经过草坪、后台、剧院内景、剧院大厅、剧院侧门、草坪、垃卝圾桶边,鲜花大得他抱不住,杨博尧左右看看,确信四周人群零落,没有人注意他,于是赶紧一转过街角,把拿束鲜花扔进垃卝圾桶里,迈动步子跑起来。

 

刚下楼梯,他一眼就看到了陈韦丞。站在不那么稠密的人群中向着他的方向。杨博尧朝他挥了挥手,陈韦丞也朝他挥了挥手机,接着在杨博尧朝他走来的路上低头继续打字。

 

杨博尧感到手机震动,是陈韦丞的即时信息:“辛苦了”

 

“等我走到面前了再说不是一样吗,”杨博尧笑了,走到他跟前,“浪费流量。”


陈韦丞只是朝他露出一个带着点顽皮的孩子气的笑容。

 

“你专门来接我?今天不是你那边有事吗,提前结束了?”他们并着肩,迎着夜风,顺着河堤走,走向回家的路。这时候,他们之间有一种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变得有趣、不需要笑果的默契,也有一种“今天天气很好,一起走回家吧”的直觉,让杨博尧感到自然而放松,但又被一些今晚的话题扯动了神经。杨博尧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紧张,急于填补他们肩膀之间平日轻松自然的沉默,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也算是吧,”陈韦丞说,就在这时候给他递了一瓶润喉的绿茶——他每次都会带。虽然平时大都坐在台下成为杨博尧的观众,“我本来以为要加练的。”

 

“噢。”杨博尧接过茶喝了一口,心里飞速盘算着恋人平时什么时候结束乐团的工作。

 

“但是没有,”陈韦丞说,“今天结束得挺早。小提琴这一部分很快就过了。”

 

他们之间是两人散漫的脚步声、夜风和杨博尧吞咽茶水的咕咚声。

 

“这么累啊每次都?”陈韦丞笑着看向不停灌水的杨博尧。异常口干舌燥的杨博尧含卝着水瓶上下点头。

 

“虽然今天时间这么长,辛苦你了,”陈韦丞一边走,一边低下头笑起来,“但是是真的很有趣啊。比以往说的很多次都有趣。”

 

杨博尧僵住了,差点呛到。

 

“前面那个新人的段子真的说的很一般,我都为他捏把汗。”

 

杨博尧几乎停住脚步:“你今晚在?”

 

“啊,后面在吧。”陈韦丞说,“从你开始用超级没品的婴儿笑话救场开始。”

 

杨博尧感到咽喉哽咽。他脑子里浮现出那时候后台一闪一闪的道歉秃头。

 

“Eddy,我想说,后面那段说你的,”他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有很夸张的节目效果在,你别太……”

 

“嗯。”陈韦丞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而且是即兴发挥。当时其实也想不到别的。脑子里没什呃,别的可以……拿你做了梗。”

 

“嗯,脑子里没别的所以拿我做梗啊?”陈韦丞声音里带了笑意,“你吃螺丝了吧刚才。“

 

“不是,”一阵羞耻火烧火燎地顺着喉管上来,把他最擅长的油嘴滑舌烧得干涸,“……抱歉。如果你觉得冒犯到的话。我可以解释。”

 

陈韦丞停住脚步,转过脸看向他。杨博尧只敢用余光回应。直到他发现视线死角里陈韦丞的笑意也无法遮掩:“开玩笑啦,逗你的。”

 

杨博尧对这卑鄙的戏耍手段居然来自如此老实的小提琴手这一事实感到不可置信。但是陈韦疯狂地失去形象大笑的样子却给足了他安心。他又悲愤交加又十分欣喜,看着在大街上前仰后合的恋人,他首次感到自己对幽默这件事情仍然有许多需要发展提高的空间。

 

“差不多得了!别笑了!”杨博尧努力生气地朝他喊,却被他感染得也笑了起来。

 

“太好笑了,”陈韦丞擦着眼角的泪,“哪有你这种禁止人发笑的笑星啊……”

 

“你又不是观众!”

 

“付费了做了你的观众才能笑是吧?我今天买了票的,堂堂正正的观众。”陈韦丞伸出五个手指:“五百块的门票啊虽然我没有痔(。)疮。”

 

杨博尧终于投降了,他把空瓶子举过头顶:“我败了,我输了,我认输。”

 

“好了,好了,”陈韦丞终于直起腰来,清了清嗓子。杨博尧已经知道了他要在说出毫不卝要卝脸的话语之前清清嗓子,鸡皮疙瘩已经提前集合。在这种精准的预测下,陈韦丞投来的深情注视显得意外富有笑果:“你真的很喜欢我,这是我没想到的。”

 

“下次你不如上台跟我演这个吧,”杨博尧漫不经心地甩开他,往前继续走着,“我就提前结束职业生涯。”

 

“为什么?我太强了,你面子没地方搁,不好意思继续了?”陈韦丞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牵住他的手,被一把甩开。夜风吹拂,杨博尧的一句“太冷了”就这样被吹散在风里,为他们的说明书作了一种别样的注脚和回应。

 

fin


写爽了这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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